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我国中学还没有统一的升学考试制度。那时是各中学单独招生考试,考生可以先后报考几所中学,由学校自主择优录取(发红榜),学生也可以选择自己理想的学校就读。小学毕业前夕,我的班主任曹老师重点介绍了我市校风良好、教学设施和教学质量一流的几所中学,其中第一女子中学(原周南女中,后第一女中,第四中学,现周南中学)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虽然难考,但我还是决定报考第一女中。很幸运,我一考就中。1953年9月开学的那天早晨,我扎着两条小辫、背着妈妈做的新书包、穿着邻居张奶奶送的浅蓝底起小白花的裙子,早早地走进了第一女中。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校门口欢迎新同学的标语和道路两旁的绿树繁花交相辉映,显得喜庆、温馨。我随着人流往前走,就看到了大操场、篮、排球场、教学楼、实验室、剑帆堂、学生宿舍、食堂......
一应俱全。更让我觉得新奇的是有几条灰瓦木柱的长廊将教学楼、实验室、学生宿舍、食堂等建筑物连接起来。可以想象下雨天在校内行走我就不用打伞了,真好!我又走到操场上环视一周,发现校园的东南方向有茵茵的草,淡淡的花,还有一座碧瓦红柱的“思源亭”,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沉思,醇美又恬静。多么精美的校园环境啊!真是名不虚传的菁华校园。我心满意足,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可是当我坐在初27班教室里时,几十双陌生的眼睛和面孔又让我胆怯和忐忑不安,刚开学那些日子我很少说话。还好,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和同学们逐渐熟悉起来。我发现我们班大部份是家住本市的女生,读通学的多(我们年级六个班,只有初26班是全寄宿生班)。我们的校长朱超是女的,生活辅导老师王玉仙和教导处副主任是女的,我的语文、数学、体育、音乐老师也是女的。老师们和蔼可亲,同学们活泼友善,让我觉得好像走进了一个“女儿国”。一种亲切感、安全感油然而生,我和同学们相处变得更加融洽快乐。从1953年到1959年,我在这个“女儿国”里度过了六年的快乐时光。
也许现在被应试教育束缚的中小学生因为陷入茫茫题海而太累,很难理解我们当时上中小学为什么会那么快乐。我认为快乐是一种心灵的感受,学生的快乐与教育方针、升学考试制度和课业负担的轻重有关,也与学生自己对学习的喜好有关。其实那时我们也要专心听课,也必须按时完成作业,也有小考、段考和期终考试。学习上也在你追我赶,也评优秀学生。而且学习纪律、考试纪律相当严格。那时的自习课不准讲话,考试舞弊是可耻的丑陋行为,大家嗤之以鼻,没有人敢舞弊。在食堂吃饭也不准说话,吃饭时我们听到的是调羹、碗、筷“叮”、“叮”的碰撞声。八个人一席,如果有同学因病或因事不能来就餐,我们一定会留一份干净的饭菜给她,因为我们亲如姐妹。那时虽然有严格纪律的约束,也有政治上和学习上的竟争,但是我们没有背负千军万马走高考这条独木桥的沉重负担。因为那时初中毕业后学生的去向开始分流,如果选择读中等专业学校或技工学校,学生的学杂费、伙食费、寄宿费全免,并且能在二、三年内学到一技之长,毕业时国家负责分配工作。可以早日自食其力,减轻家长的负担,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所以有不少的初中毕业生,有些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也选择上中专或技校。余下的高中生少了,考大学的压力自然小了。在宽松的环境下,学校十分重视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将思想品德、行为规范教育和对女性的自强、自立、自信和自爱的教育贯穿在课堂教学、日常的生活管理和有趣的课外活动之中。例如,学校日常卫生的打扫、搬运课桌椅和1958年修建杨家山段铁路路基时的挑土、打夯、拖板车、挑水和做饭等劳动全靠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全是女生,没有男生来帮助。虽然这些劳动艰苦,但培养了我们不依赖别人、自强不息、吃苦耐劳的好品质。平时学校还举办一些讲座,特别是在剑帆堂举办的《找麻烦》的讲座至今我还记忆犹新。老师说:“一个人自出生以来就在不断地给自己找麻烦,例如,吃了要拉,拉了又要吃,这是在找麻烦吧!穿衣服也一样,穿脏了要洗,洗干净了又要穿脏,又得洗,这也是在找麻烦吧!学习上也一样,今天学了这种知识,做完了作业,明天又要学新的知识,又要做作业,还要不断地温课备考,这也在找麻烦。参加工作后还要成家立业,还在找麻烦。可见,我们每个人就是在不断地给自己找麻烦中度过一生的。只有那些不怕麻烦的人才能克服困难、勤奋学习、不断进取,攀登人生中一个又一个高峰......”。这个讲座时间不长,但生动、励志,对我性格的形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几十年来我养成了不帕麻烦的性格,在学海中我以苦作舟,在书山上我以勤为径。在学习和生活中我都不怕麻烦,力争做得更好,但有点累。
我们的快乐还来自学校开展了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语、数、外、物、化、生、史、地等都有课外活动小组,还有体操队、舞蹈队、篮、排球队、合唱团等。我们的课外活动一般在下午第二节课后进行,每个活动小组、团、队都有指导老师。因为指导老师是不要报酬的,所以不论是家境富有还是贫寒,我们都能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参加活动。我当时参加了航模小组和校合唱团,在航模小组活动时物理老师给我们讲授了航模飞机升空的流体动力学原理和机翼的形状、大小及翼弦与气流的夹角(冲角)大小对机翼获得向上升力的作用和影响。要求我们制作模型飞机时一定要精工细作,一点都不能马虎,否则就飞不起来。当我制作的木质航模飞机在操场上空飞翔时,我欢呼雀跃,举起双臂想摘下繁星,那成功的快乐激发我学习物理、数学的浓厚兴趣。我在校合唱团学习了比音乐课更多的乐理知识,参加市文艺演出,学校还组织我们到剧院聆听女高音歌唱家刘淑珍的深情演唱。更幸运的是我们合唱团被选为我市中学生代表,向访问我市的缅甸文化艺术团献花并观看他们的精彩表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外国人,第一次听领队老师介绍缅甸的文化艺术、习俗和礼仪知识。这些寓教于乐的课外活动是课堂教学的重要补充,不但扩大了我们的眼界,也陶冶了我们的情操。老师们课内课外无私的传道授业,教学效果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我们也学得轻松快乐。
青少年时代是一个有梦的时代,上小学时我想做一名拖拉机手、地质勘探队员。到了中学我就想当一名老师。因为我的爷爷是一位私塾先生,也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满腹经纶,诗文出众,一手漂亮的书法让我敬佩不已。在一女中读书期间,我的几位老师,例如:谭续娴、蒋碧蓉、张先怡、尹滔、王文光、陈汉熙等老师,他们不但课讲得好,而且仪表端庄、气质优雅,听他们的课是一种享受。上课时,我感觉到信仰、理想和科学知识沿着老师们手握的三寸粉笔尖慢慢向我们延伸。他们像红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我们;他们又像春蚕奉献了自己,温暖了我们;他们更像辛勤的园丁,精心培育祖国的花朵,这是多么崇高的事业。因此初中毕业时我向班主任表达了我想读师范学校的愿望。学校根据我的学习成绩和我读初二时父亲病故,家庭经济拮据的情况决定保送我到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我立即将这一喜讯和我的学习成绩单写信告诉了我远在南京的舅舅(我的养父),我舅舅立即回信说:“你想当一名老师,我支持你。但是你的学习成绩这么好应该进一步深造,你读高中后还可以读师范大学,照样可以当老师。你高中阶段的学费、伙食费用由我负责......”我将舅舅的意见告诉了学校,学校立即改为保送我上本校高中。在高10班这个温暖的集体里,我在德、智、体方面都都有长足的进步。刚上高一时我当了大约两个星期的临时学习委员,后来我当选为团支部的少年委员,先后担任了初10班和初18班的少先队辅导员。我经常在课间操时间组织他们做广播体操或跳集体舞,例如“三头黄牛”、“找朋友”、“新疆好”等,下午第二节课后,晚自习之前,只要我有空就到她们班上组织少先队活动。我和学妹们合作得很好。初18班中队还获得了“优秀中队”的光荣称号,我也分享了她们的荣誉,感受了当小老师的苦与乐,更加坚定了当老师的梦想。高中毕业时我在填写高考志愿表时,毫不犹豫地将师范院校填为第一志愿。1959年9月我如愿进入了湖南师范大学物理系深造。四年后我走上了教学岗位,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人民教师,实现了我人生的梦想。据我所知,我们高10班的同学全部考上了大学。在那个盛行阶级斗争的年代,那些因为父辈而所谓家庭出身不好或有海外关系但又品学兼优的同学都圆了大学梦,在那个特殊年代是多么不容易啊!我想我们都能梦想成真除了自身努力外,应得益于母校像慈母一样关爱、呵护我们每一个学女的成长;并且创造条件为我们铺垫做梦的温床;关键时刻又为我们插上梦想的翅膀,放飞我们的梦想,让我们飞得更高、更远......如今,我们高10班姐妹们都事业有成、生活幸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对母校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除了常回母校看看,今特撰此文表达我对母校的感激与赞美。
菁华校园,放飞梦想;英才辈出,桃李芬芳;母校恩情,没齿不忘;百年名校,无数荣光;探索创新,续谱华章。